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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晚的冲突,林泉韵滞后了一个白天才知道,她练完基本功,踩着苍穹之上灿烂安静的星辰,往屋子里走去。

刚到屋子,穆萍萍拉过她的手,一脸唏嘘道,“泉韵,我和你说,就那个池惊寒昨天大半夜的上门闹着要工分。”

熟悉的名字,林泉韵动作一顿,看向她,“池惊寒……要工分?”

“对。”穆萍萍眉飞色舞的,“就是工分,他不是住他伯伯伯母的屋子嘛,给点工分怎么了,他还找他伯伯伯母要着非要还给他,一点都不知道感恩,白眼狼一个。”

记忆顺着她的话缓缓往前拉,那天她送池咏青,只远远地,看了他的家一眼。

塌了半天的屋子,荒秃秃地矗立在地面上,一扇破窗,风一吹就哐哐作响,随时都能倒塌。

不像能住人的样子。

她少见这么破旧的屋子,因此在记忆里留下不算轻的印象。

穆萍萍对池惊寒的批判还在耳边回荡,林泉韵垂了垂眼睑,轻声道,“那屋子很破的,不合适住人。”

她甚少发表自己的看法,声音也轻,近乎于喃喃自语,穆萍萍的话出了嘴,才将将反应过来,“啊……什、什么,那屋子很破?”

林泉韵慢慢点头。

穆萍萍看她神色,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,话语中也带了几分试探和犹疑,“很破吗……他伯母好像要他每个月都把工分给她。很破的话,这么多工分也不至于,更何况都是亲戚,空着也是空着,给住一下怎么了,你说是不是?”

截然不同的态度。

如果一个人被认定是错的,那他做的任何事情是不是都是错的。

池惊寒眼前的世界是不是现实又直白的剖面。

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剖面。

林泉韵缓慢地眨了眨眼,轻声道,“是的吧。”

穆萍萍松了口气,转而道,“他亲戚太贪心了吧,他的工分进了他伯母的口袋,哪里拿得回来?要说还是得怪村里,为什么要把他的工分都给他亲戚,现在人家要用,还没有……”

要用,却没有。

短短几个字,围绕着林泉韵的脑海里,她静静地思索着,直到穆萍萍叫才回了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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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晚的天格外黑,也格外安静,一点狗吠都没有。

林泉韵抓住记忆的线索,小心翼翼往池咏青家走,一路上只听见草叶轻轻摩挲脚踝的声响。

记忆本就薄弱,夜色又过于浓稠,待到林泉韵停住脚步,周遭已是一片雾似的黑,连月亮都没有,只隐隐窥见前方有一盏灯火,萤火虫似的薄弱的一点。

不知道池惊寒家,在何处。

林泉韵犹豫两秒,顺着光亮慢慢往前,踩碎落叶声安安静静地涤荡在夜色中。

却在下一次落步时,触及眼前的一幕,悄无声息地收住脚步。

无月的夜,只有一点朦胧的灯火,从窗捎出,一片圆弧般柔和的光线,又在触及到跪在紧闭的门前那人时无声地裂成光影碎片。

那人削瘦单薄,背脊拉出明显的骨突痕迹,低着头,碎发半遮额头,神情晦涩难辨,屋内是明亮的火光,他却在明与暗的交界点,跪成静默的磐石。

林泉韵呼吸不自觉地顿住。

谁能想到未来那个响彻中国的数学家,竟跪在这个地方。

折了浑身傲骨。

没有人能帮他吗?

应该没有吧,在村里,他自身都难保,又有谁能向他伸出援手。

他能依靠谁?

忽地一阵风,阵阵杂音响彻这安静的天地间,乍然之下,像极了屋内有人起身。

池惊寒猛地抬起头,那点火光汇聚他的眼,似希望的火种,又似逼尽燃点的灰烬。

橙黄的,炙热的。

屋内真有人起身,踢踏声从轻到重,一声一声入耳。

只是,却不是打开门,而是“咔嚓”一声灭了灯。

灭了天地最后一丝光亮。

像是谁也不记得门口跪了个池惊寒。

抑或是记得,却不在乎。

那瞬间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,不知何时出来了一点残月,断断续续照亮池惊寒的侧脸。

他看着漆黑的、再无半点动静的屋内,很慢很慢地,眨了眨眼。

像麻木,又像死了心。

而后缓缓撑起摇摇晃晃的身子,脚步极拖拉地向前方的破屋子踱去。

月色下,一人,一屋,一路,画面静滞,色调暗沉。

明明林泉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在这个瞬间,也跟着嗓间发紧,鼻腔发涩。

好像同样孤立无援。

同样万念俱灰。

不过半晌,木门又被推开,池惊寒扛着锄头,一步一步走出了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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