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静的大殿内,持续的响起“梆梆梆梆”的声音。
声音一顿一停,由日至夜,由辰时(早上七点)至子时(夜里十一点),毫不间断。
与旁人听到的“梆梆梆”的声音不同,陆星回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念着:“功德加一”,面无表情,手下不停。
每“梆”一声,便有一声轻飘飘的“功德加一”响起。
这声音听不出男女,既轻且飘,虚无缥缈,空旷无及,找不到出处。
唯她一人可听尔。
日复一日,已听了七年,而木鱼,也敲了七年。
木鱼一响,功德加一,木鱼再响,功德再加一,只是这功德,不是为她陆星回自己所得,为的是这奉天殿的奉天神女所敲,而功德回向的是供奉这座奉天神殿的青云州大衍王朝。
奉天女终其一生,便是由日至夜不停的敲木鱼,敲到血脉耗净,神失志消,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提线木偶,方为终止。
不,这只是作为奉天女的终止,成为提线木偶以后,会被赶入大衍王朝的王陵,断水断食,七日后生机断绝,化为守护灵生生世世守护大衍王朝列祖列宗。
活着,终身出不了奉天殿一步,死后长眠王陵,不得安歇。
这就是奉天女的一生。
也是陆星回将要面对的一生。
子时,时至,陆星回停下敲了八个时辰的木鱼手(也就是16个小时),站起身,取过供几上的净香,点燃,面无表情的扫过莲花台上神情慈悲阖目微笑的奉天神女的雕像,弯腰,供香,恭言道:“今日功德8万次,恭请奉天神女殿下神力永驻,大衍王朝永世长存。”
言罢,陆星回挺直腰背,淡淡的扫了一眼身旁恭敬跪着的两名神侍如约和如雪,轻声道:“今日功课已罢,回吧。”
如约和如雪忙起身一左一右搀扶陆星回踏出奉天殿正殿。
整座奉天殿有一处正殿,两处配殿,另耳房十余间,供奉奉天神女像的是正殿,而奉天女所居的是正殿旁的左配殿,名为香起殿,两名神侍如约和如雪就跟随陆星回住在左配殿香起殿的耳房内。
至于右配殿名为云起殿,平日封锁,只有逢大型节日或祭祀的时候才会打开,供王孙贵族休息所用。
整个奉天殿连同香起殿和云起殿在内,一共只有她陆星回和神侍如约如雪三人。
平日起居洗漱吃用皆由如约和如雪二人轮流出殿取用,每隔七日会有专人送一切所需用物送到奉天殿的大门口。
门口有禁制,外面的人进不来,而如约和如雪手持奉天令,可以打开大门禁制一个时辰,留作取用生活物资之用。
至于陆星回,是出不了奉天殿的。
就算是手持令牌也不行。
整座奉天殿,困住的,不仅仅是她这么一个人,还有她的血脉和灵魂。
困住的,也仅仅她一人罢了。
“神使殿下,请用茶。”如约端着茶盏,递至陆星回手边。
茶盏内透出一抹浓重的茶香,香气袭人,陆星回手握茶盏,并不侧目,只一口饮净,淡淡道:“明日提前一个时辰叫醒我。”
如约诧异的抬头道:“神使殿下,每日休息只有四个时辰,侍奉奉天神女殿下这般辛苦,何苦还要提前一个时辰起塌?”
陆星回看着如雪将床榻整理好,慢步走过去,坐到床榻上,方才看着如约端正道:“再过三月,便是国祀日,须更加勤勉,焚香,祝祷,清洁神像,方可保我大衍王朝国运兴隆,国泰民安。”
如约如雪听罢,眼中不约而同闪过狂热,同时跪地磕头道:“神使殿下为我大衍王朝家国百姓,诚心供奉,勤勉不缀,感天动地,怪不得会成为我大衍王朝最年轻也是任职最久的神使,殿下您一定是得到了奉天神女的认可,有您诚心供奉祝祷。我大衍王朝必定国运永昌,黎民百姓安然喜乐!”
最年轻任职最久的神使?
陆星回眼中闪过讥讽,随即闭目道:“既如此,你们便下去吧,本使先休息了。”
“是。”
两个如更加恭敬行礼后,小心退了出去,陆星回睁开眼看着两个如的身影已消失不见,吹灭了烛火,躺在床上,盯着房顶刻满了符文的星空顶,良久,叹息了一声:“七年了啊……”
七年前她才七岁,是青云州次辅陆家的嫡长女,哦,不,七年前她的父亲陆晏臣还不是次辅,只是礼部的一个书记官,她的母亲尚九娘本是父亲原配发妻,七年前一个意外,母亲病重,父亲带回了在外所出的庶长女,这位庶长女比她陆星回还大了三岁,一带回来,父亲就不顾母亲反对,一意孤行将这在外所出的庶长女记在了母亲名下。
一夜之间,陆家的嫡长女陆星回便变成了嫡幼女,而这位从外面带回的好姐姐,成了陆星回名正言顺的嫡长姐,父亲取名星瑶,瑶,真的是好一个宝贝。
为了这么一个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