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以期定定地看着手边梁曹的真迹,眼前浮现十六岁生日时少年温柔明媚的模样,浮现少年信誓旦旦的声音,也浮现在少年从车窗扔出袖扣的决绝……
他那样看着她,轻描淡写地将她从算计的一端扔向抛弃的一端。
裴以期看着看着,眼神凉得有些麻木。
“怎么,不喜欢?”
檀砚绝声音里的愉悦淡去。
“没有,我很喜欢。”裴以期一边收起卷轴一边笑着道,“这要好好保存。”
“你喜欢不是这个样子。”
檀砚绝盯着她,目色深得可怕,笑意已经完全散去。
当年她收到手抄本开心到舍不得松手,饭都不吃就呆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抄录,分辨每个文字,生怕下一秒手抄本会不翼而飞。
“太惊喜了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”
裴以期眨眨眼睛,连笑都很平静。
“……”
檀砚绝没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
裴以期把卷轴卷回楠木盒中,真诚地解释,“而且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,总不能还又蹦又跳的吧?”
“是么?”
檀砚绝将信将疑。
“我现在就把它放进藏室里。”
裴以期从书桌前站起来郑重地说道,公馆里有个房间做了专业的特殊处理,专门用做收藏。
她推门进去,装作仔细地寻找位置,最后将卷轴盒摆在收藏柜的正中央,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……
摆完后她回头,就见檀砚绝站在门边看着她,脸色缓和一些,但还是问她,“真的喜欢?”
“喜欢,我好久没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了。”
裴以期微笑着走向他。
也是,纪明桉那种人能给她什么像样的礼物,是他多心了。
檀砚绝揽过她的肩膀往卧室的方向走去,又趁胜追击地问道,“你还想要什么?”
他要她彻底想不起纪明桉来。
“没有,你已经给我很多了。”
裴以期道,给了她也不能花,不给更好。
“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?”檀砚绝又问。
“……”
他今天是什么情况?
裴以期有些莫名,看着前面的路想了想,“想做的……种红薯?种果树?”
等到那一天,她和外婆肯定已经安定下来了。
“什么?”
檀砚绝停下步子,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她。
红薯?果树?
裴以期仰头看向他清晰深邃的眉眼,笑了笑,“随便说说的,我暂时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,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吧。”
“……”
檀砚绝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手上,拿这双手去种红薯,她疯了?
她什么时候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兴趣?
一定是被纪明桉带坏。
檀砚绝心中有了猜测,眼神凉得彻底。
……
翌日早上,裴以期从檀砚绝的怀里醒来,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挪出,拿到手机看一眼时间,便掀开被子起床。
刚坐起来,她的手臂就被握住。
檀砚绝躺在那里,棱角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仍透着睡意,眉头微蹙,似乎对她这时候起来有些不满,嗓音惺忪,“醒这么早?”
“你上午有个会议,我先去布置会议室,就不在公馆吃早饭了。”
自从第一次住在这里,她没留下和他一起吃早饭后,后来基本天天都要留在这里吃。
裴以期解释着,想挣开他的手。
檀砚绝却握得更紧一些,侧过身搂上她的腰,将她往怀里捞,“收拾个会议室,小秘书做就行了。”
他手上的力量太大,裴以期敌不过倒下来,长发扫过他的脸。
檀砚绝也不介意,闭上眼低头埋进她的颈间,攫取着她身上的气息,低哑地道,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现在?”
裴以期愕然。
“嗯。”
檀砚绝把手圈在她腰间,搂得更紧。
二十分钟后,裴以期终于等到檀砚绝慢悠悠地洗漱完毕,她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问道,“去哪?”
檀砚绝展开双臂套上衬衫,睨她一眼,“后院。”
裴以期不禁愣住。
梧桐公馆很有名她知道,由来她也知道,但自从住进来后她就没有认真看过一眼,反正办公地点在卧室,别的地方看不看无所谓。
因此,她第一次知道这公馆还有个后院。
从小门出去,石径幽长,穿过小路就看到一片果园。
这片林子俨然有长久的年头,树木粗壮,枝繁叶茂,有几棵树旁边还立着牌子,显示有几百年的历史。